三口子已經順利抵達英倫,一切都順利,暫時亦適應得相當好。數最難搞的,要算是家居寬頻,但總之,我們花了一星期,總算都搞妥了。
趁記憶仍鮮活,得好好記下整個部署過程與到埗後首天生活的點滴。
回想整件事,有點太虛幻。十二月初,我們遞表申請英國簽證。一直聞說要兩三個月才獲成功批核,但我們只七日!記得申請的第七天,有關當局發電郵來,告知女兒的申請表,竟然與我所付費用的年期不同。她是我們的受養人,年期必須一樣。處理的方法是:我必須接受退款去改小自己的年期而不能加大她的,否則可以選擇取消申請。
當然是接受退款簡單,到時一起續期就是了。當時心想:好了,證明當局正在處理我們的申請而不是石沉大海。萬萬想不到,才通知確認我們願意修改之後一兩小時,簽證便獲批,而原來表格資料有錯,也沒甚麼大不了的。
簽證獲批後,心情極度忐忑——我根本未準備好離去。花了兩三天整理好思緒後,才著手去搜集進一步資料,而重中之中是要決定落腳點,便聯絡了幾個已到埗的友人,問她們住區的狀況。最後我們選擇如今落腳地的原因非常簡單——夫婦二人的舊同事海綿,落戶於此,而在我們最初向友人詢問各種意見時,她是最主動和積極回應。素來熱心腸的她,更不斷鼓勵我們不要擔心、一切沒想像中困難等。這令我們相信:在人生路不熟的情況下,住近她將會獲得最大的支援。加上她大女兒與咱們丫頭同年,早年亦有一起外出遊玩,彼此可以作伴。
去年的除夕日,咱們與娘家一起到海洋公園住宿遊。記得,夫婦二人跟孩子的公公婆婆,四個人坐在吊車的萬尺高空上。在風光如畫的天與地裡,向兩老告知我們會走了。一面說自己一面拭淚,因為心底實在難捨要離開他們!但兩位智慧長者極度支持我們這個決定,這並不是一句感激可以表達所有。不過,不同人有不同價值觀,孩子的爺爺便抱持相反意見,這亦是意料中事。
孩子的退學申請要三個月通知,而海綿住的服務式住宅,一般只接受入住前一個多月的申請。那段日子,我們有點膠著,因為對於起行日期未有共識。由於我們不打算太早告訴女兒要走,以免本來就對上學心態比較悠間閒的她更形放鬆。隨著面授再次改為在家上ZOOM,三口子大部分時間都朝夕相對,這又令我們無法好好處理各種事務。雖然沒明言,但作為一個智力正常的小人兒,她不難發現父母的一些異動,問過我們好多次是否要走了?會幾時走?我們只說未有正式時間表。但她要求臨走前一個月要告訴她,好讓她可跟同學說別離,這請求倒也合理。到了二月二十二日,政府宣佈要提早放暑假,我們擔心一旦放假也就令她無法好好跟同學說再見,便在那天坦言告訴她。
由簽證批核到真正起行有四個月時間,聽來好像不短,但基於本港疫情在過年後大爆發,身邊的親友不斷病倒之餘,各種服務亦不是暫停就是縮短開放時間。打電話查詢嗎?總得等上老半天才有人接聽,然後是一連串的轉駁。加上我們為免受到感染影響出走部署,往往都只宅在家中,所有準備工夫都幾乎停了下來,只閒時看看網頁搜集資料。
樓租好了,我們才訂機票。由於當時俄烏戰事剛開打,燃油價格暴升致令機票價錢隨之而大漲。肉痛是必然的,但對於整個遷移計劃,那只是九牛一毛。
嚴厲的防疫政策下,跟幾位最要好的友人離別前相聚,也只能在理髮店和我家樓下的小公園裡,這也是令自己有點難受的地方。
在收拾家當的時候,有時會悲從中來暗暗擦著眼淚:我沒有很想離開這個有親人有朋友的家,但對於目前社會的種種狀況卻又懷著太多難過。
香港的住家原來買了有十五年。我們去到最後階段才清理傢俬,為了減少浪費並延續它們的生命,都把它們賤賣或送出,而大床更是睡至最後一天。來接收床的是三位長者,其中一位大叔是準用家。在接洽有興趣接受我們大床的網友時,不少人都表示不欲收走床褥,唯獨這位大叔,如獲至寶。聽他的故事,內心有點鬱悶:他說排公屋十八年,最近終獲入伙紙了。看著他說得眉開眼笑,我們同時分享到這份喜悅。他亦訴說著目前住在旺角的小房間,床子佈滿木虱,如今以一百元買了我們的床連床褥而大喜。聽罷,後悔收取了他一百元。當初訂價這一百元,是覺得肯付費的人,應該比較少會甩底。
三位頭髮已斑白的老友記,來拆床並自行搬走再叫街車,決不是件輕鬆的事,但看他們都帶著滿足的笑容並連聲多謝我們,卻令我更覺感傷——到底是發生了甚麼錯誤?他們都是為社會付出過許多青春與汗水的,怎麼去到這個年紀,仍要為頭上一頁瓦片而奔波?想著想著,不禁有點悲從中來。從來,基層市民就是這樣!
家中的設施大部分已清理,回看如今這空無一物的小單位,再回想過去各種歡樂時光,也是傷感。
在鎔斷基制下訂機票時並沒有直航。十八小時飛行時間之後,我們著陸了,來到一個三口子都未曾踏足過的土地來生活。
才下機便叫了車,UBER司機哥哥很好,車程內不斷向我們介紹沿途地區的風光。他正宗的英式口音比較易明,溝通不難。反觀我們在機場遇到有位蘇格蘭先生向我提問,他說了三次但我還是摸不著頭腦。看來,語言和不同口音,還是要點時間適應。
來到新家才下車,有位香港人主動走來向我們打招呼,感覺非常親切。海綿的先生對我們非常照顧,幫我們運送行理上樓、講解室內基本設施與注意事項。吃過海綿為我們預備的餐點後,他們一家更帶我們去認識社區。回來後,大好人海綿媽媽更送上熱騰騰的炒飯,我們肯定是遇到貴人了!
聽海綿說本服務式住宅前前前後後、進進出出的住了有百戶港人。我們到埗前,昨天她先替我們購買了點清潔用品時遇上我們的鄰居,發現我們同一樓層共五伙,連我們便起碼有三伙香港人了。她送物品過來時,便跟另兩戶港人打過招呼。
我們帶著滿滿被祝福和被照顧的生活,一切順利地展開了新生活的第一天。